花开无声

那天沈阳的温度是历史当日最高，溽热烦闷，这样的天气与遇上期末考试复习，想不炸毛都难。晚上我照例在儿子房间陪着他做作业。那天留的是将一些多音字以及一些字换偏旁成新字再组词，将手机里作业的要求传达给他以后我时而看书，时而透过窗棂望望天空的月亮。月亮很圆很亮，想必又要到十五了，看看认真写字的孩子，当时还在备忘录里写就了一首小诗：夏风舞纱幔，夜空挂玉盘。少年伏书案，汗水渗额前。秀字洒满篇，光阴不等闲。这便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这静好因为儿子的书写速度得以持续许久，其实说人家写字速度慢是我自己的感觉，至于当天的内容别的孩子写了多久我也不得求证。只是看了看时间，想想小提琴的练习时间又被挤压没了我自己懊恼的定义罢了。我拿过作业检查，却发现多音字组词本字都用的一条小弯线代替了，之前解释的换偏旁组词写一行却变成了两个字前后脚的顺序一行，总之是觉得写的和要求的甚远，而既然本字还被省略了那无形中又少了些许字，我很生气，狠狠地批评了儿子，认为他的理解能力有问题，然后告诉他写的太乱，我实在没办法再给他检查下去了。我爆发之后儿子觉得他自己很认真的写了这么久结果却被全盘否定了，特别委屈，后来他带着哭腔问我：那咋的？我现在重写啊？我看看时间，重写显然不可能了。我告诉他第二天周三放学早，回来再重新写，然后冷漠的告诉他整理书包，洗澡睡觉，为娘累了，先去歇着了。

我在卧室里听着哗哗流水声，听见他出来后不一会儿关灯的声音，没有起身，也没有去和他说晚安。说是累只是心累，其实睡意全无。我打开朋友圈，翻看着里面认识的不熟悉的人发的各种各样的消息，有时候这些五花八门的信息也是一个小小窗口。我看到与我同在在这个城市中的闺蜜肖雨发了一条消息，她其实是很少发朋友圈的，那天夜里十点半她发了如下文字：临睡前，孩子自己找出《摇篮曲》来听，听着听着忽然蒙头哭了起来，我不知何故，忙问怎么回事。可越问他哭得越伤心，我突然间意识到，孩子长大了，懂事了，能理解歌词中的深意、知道妈妈的辛苦了，于是母子抱头痛哭一场……亲爱的宝贝，无论前方的路多么艰辛，妈妈会陪你一直走下去！读了几遍，我在下面评论道：我也跟着哭一会儿吧！我的泪水也开始不受控制，我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没消，还是看到朋友家的孩子已经懂得妈妈的辛苦而我的即将小升初的孩子还不自立而难过，我一遍遍的拿纸巾擦拭，涌出的是更大一波。不知道过了多久折腾的倦了睡了。

夜里，我陷入无尽的梦境中，好像那个时候是两个自己。一个自己疲软乏累的想抽离梦境却无能为力，另一个自己好像睁着眼睛看着里面挣扎的自己不断呼唤，却也只是徒劳。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床头站了一个人，勉强自己一惊睁开眼看是儿子。“你吓我一跳”儿子说：“外面下了好大的雨，都潲进屋子里了，我把北屋和北阳台窗户都关上了。太晚了，我就不给你擦了。”我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告诉儿子快去睡吧，明早我收拾。说完又一头栽进梦里……

早上闹钟叫醒，昨晚本来睡的晚些，加上被梦魇折磨，感觉浑身酸软。缓了缓起身去厨房做早饭，北阳台的门开着，我望一眼，地上的那摊即将干涸的水渍告诉我昨晚外面肯定风大雨急，窗户关着。我想起夜里儿子跑来告诉我是他关的窗。早饭做好，小子还在沉睡，我看时间还允许再迟几分钟叫醒他。我来到淋浴间给他取昨晚洗澡拿过去的洗漱用品，通常他洗完澡出来擦干就回卧室直接睡觉了，这个工作大多时候都是我来做。可是淋浴间里却没有牙刷牙杯，我站在门口恍惚了一下，心里想着可能是他自己拿到洗漱间去了么？我走过去一看果然洗漱用品规整的摆放在水池边。转身出来我望见了北卧室的关着的窗，再晃到饭厅我看到在椅背上摊开晾着的浴巾。好多次或者说绝大多时候他擦完身体将浴巾随手一放就回了卧室，那一团潮湿的浴巾第二天会因为没得到及时晾晒散发出霉味儿，为此我叮嘱了好几次，有时还是会忘记。昨晚这些统统都做的很好。一瞬间我心里五味杂陈，昨晚我的冷漠之后孩子的内心都经历了什么？他是不是心里在想已经惹妈妈生气了，所以平日里妈妈的要求都浮现眼前，无比清晰？想想一向入睡就到天明的儿子在深夜里起身去关那两扇窗，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客厅的窗，他的身上是不是也会淋到一丝凉凉的雨？想想几天前帮我洗菜淘米的儿子，其实很多事情他们都可以用行动告诉你他们能做好，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有妈妈在，我是妈妈的儿子，我是个孩子，这里面带着几分撒娇的求宠溺。再想到昨晚朋友发的朋友圈，她的儿子才刚刚是一个一年级的小豆包而已，就能在一首歌后无法控制情绪。

以前外面常常灌输给给我们这些总认为自己的娃平庸的家长耐心的静待花开。可是谁又知道花开无声，一瞬间孩子们就长大了。而易感的孩子们的内心世界我们真正能懂多少？一想到这些又难免内心酸涩。只愿我们珍惜这父子母子一场的缘分，陪伴左右！

耳边又响起了纪伯伦的《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